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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“山鬼”(1 / 3)

谢问不知想起了什么,语气很淡,“算是认识吧。”

闻时又朝远处望过去,有点纳闷。

曾经很多人说过,祖师爷尘不到是半仙之躯。而半仙,都是不记人间事的。

不是记性不好,是他活得太久,走过的地方太多,见过的也太多,如果什么都记着,几颗心都不够装。

所以都说,尘不到是不太爱记事的。

但闻时知道,那话并不全对。他只是记事的方式跟常人不一样,没有什么耿耿于怀或念念不忘,而是像一个迎来送往的旁观者,悲喜不深。

乍一看彷佛蜻蜓点水、风拂长林,过去了就留不下任何痕迹,其实只要见过,你提起来,他几乎都有印象……哪怕说的是一行蝼蚁沿石而行。

但有印象和认识,是两回事。

远处的那片野林和零星灯火,放在任何一座深山里都不违和,相似的场景没有千万也有百八十个,单单是闻时自己就见过不少,更何况谢问。

这样遥遥看一眼,说眼熟很正常,说认识……那就有点奇怪了。

“没看出特别。”闻时沉声咕哝了一句。

“景色确实没什么特别。”谢问应道。

“那你怎么认出来的?”

“看人。”谢问说道,“这毕竟是在笼里。”

闻时突然反应过来,这是张岱的笼,他却下意识只从谢问的角度去想了。

这地方不仅谢问见过,张岱也见过,并且对他而言极为特别,特别到临死都耿耿于怀搁放不下。

……

闻时拧着眉想了几秒,正要开口,就感觉自己后颈被人轻拍了一下。他抬起眸,就见谢问指着那几点灯火:“那里是个山坳,坳间也有一片湖,跟松云山的净心湖挺像的。就是夏秋两个季节会有瘴气,不适合长住。”

闻时愣了一下,乍然想起很久以前,自己好像听过类似的话……

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时候。

那几年山下总是很乱,战事疫病从未停过。尘不到总是不在松云山,有时候一连数月都见不到踪影。有一次他戴着面具回来,走在落叶满地的山道上,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来客。

就是那一次,闻时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忽然生出的缝隙,那是后来所有痴妄和情愫滋生的源头。

但在当时,闻时只是敏感地觉察到了一丝陌生感,并因此烦闷了很多天,不论尘不到怎么逗都没用。

他说不清那些情绪,只好归结于太久没见,有点想人了。但让他承认这点不如吊死他。所以他憋了半天,只憋出一句问话:“怎么这次下山要那么久?”

然后尘不到就握着青瓷茶盏笑了起来。

闻时在他的笑里挂不住脸,表情越绷越冷,正想薅下木枝上的金翅大鹏,扭头离开,就听见对方开口说:“事情有点多,耗了些时间。”

闻时剎住步子回过头,片刻之后道:“……听说你在岑州一带呆了很久。”

尘不到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,笑意更深了,“听谁说的,好像不大准确。”

闻时:“……”

“我看不像是听说,倒像是摆着乩木算出来的。”尘不到握着茶盏的那隻手腾出食指,隔空朝闻时点了点。

闻时手上站着鸟,听到这话拇指动了一下,无意识捏紧了鸟爪。

金翅大鹏白眼直翻,艰难地转头去看自己的傀主。

结果傀主不做人,又补了一句:“这肯定不是卜宁算的,专修卦术还算出这种结果,那就该罚了。”

“但若是个没学过卦术的,能摆出这种结果,那就很聪明了。”尘不到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,弯着眼睛说:“这么聪明,八成是学傀术的。”

闻时:“……”

他被戳穿了心思有点恼,语气便绷得又冷又硬:“閒极无聊乱摆的。”

尘不到夸道:“那就更聪明了。”

闻时:“……”

金翅大鹏“嗷”了一嗓子,扑棱了一下翅膀。眼看着雪人要动手,尘不到又开了口——

屋子里烹着茶,浅淡的水雾从壶嘴里袅袅而出。他的眸光就隔着水雾落在闻时身上,说:“我是在一处地方逗留了一段时间,不过不是岑州,是另一处。也是有山有水,藏风纳气包容万千,灵气很足,跟咱们松云山有点像。”

闻时以为他会细说一下究竟是哪里,却见他静默了一会儿,止了话头。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处,说:“别冻着了,过来喝茶。”

那时候闻时无条件信他,觉得他说什么、或是不说什么都有他的道理。不会冒冒失失地刨根究底。

况且那时候被逗弄了半天,也没有刨根究底的心思。

于是他丢了一句“不喝”,带着鸟冷冰冰地走了。走前勾着手指上的傀线,报復心极重地把尘不到烹茶的炉子给封了。

……

前尘往事从脑中飞速闪过,闻时张了张口:“岑州?”

听到这两个字,谢问模糊地笑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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